2023年3月初，刚于2020年结束马来西亚总理（首相）任职的马哈迪又掀发新的国民舆论：

其再次针对马来西亚本国华裔发表挑衅宣言，称“在马来西亚，如今的华裔比马来人更有钱，且马来人在政治上也趋向边缘化，这不公正，所以需要改变”。

随后几个月中，即使马来西亚华裔官员及大部分公民不断指责这些言论，马哈迪仍“战斗力”十足，他的行为不仅挑衅了华裔团体，更有剑指大马政府之嫌疑，大马政府显然不可能容忍。

那么，马哈迪为何这么做？对于马来西亚华裔来说，这些言论又意味着什么？

华裔在马来西亚

从上世纪60年代起，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作为脱离英国后独立的好兄弟，开始向着不同的目标发展。

当时英国留给马、新两国的遗产份额基本相同，而这两个兄弟国家的民族分布组成也相差无几，其中比较鲜明的特点是，两国都有大量的华裔人种。

只是因为后来的治理人和治理制度有所分别，所以两国的发展才逐渐拉开了差距。

新加坡方面是由李光耀治理，李光耀提倡包括华裔在内，新加坡居民不分民族阶级，也不产生特权，共同进入政府司职部门、军队以及一切关系国家运转的治理机构，统一治理国家，任人唯贤，政治清明。

新加坡又将官方语言改为英语，主要发展目标是要未来新加坡与国际接轨，全面发展。

马来西亚也曾有过相同的规划，当时马来人、华裔、印度裔是马来西亚民族主要的组成部分，各民族投票后，却因为领袖东古无法压制激进民族主义派的声音，最终放弃了基本民主，而是选择相对民主。

即保留华裔等的民族文化和民族习俗，但全民语言统一改为马来语，在管理方面，完全依照选举制，其中只有作为原住民的马来人享有一定的特权。

正如新加坡领导人李光耀所说，大马有意抑制发展迅猛的华人一族成为马来西亚第一人口大族，因为这样可能吞没马来文化，于是，大马的政策制定倾向于提高马来人生育率，而逐步降低包括华裔在内的各民族生育率。

这一点可以从数据上看出：从1970年到2023年，华人和印度人的人口比率分别从35.6%和10.8%下降到22.7%和6.6%。

进入21世纪以后，因为新加坡使用的是开放主义政策，而马来西亚则是典型种族主义政策，所以，他们之间拉开了明显的距离：

新加坡成为如今的多元种族共同发展发达社会，也是许多国家居民的理想移民地；而马来西亚一直有所内耗，所以相对经济落后，且政治一直保守。

由于马来人在马来西亚的地位相当于汉族在中国的地位，所以马来人既学习华裔，也在很多方面与华裔竞争。

不过，马来西亚对马来人和华裔的态度不同于中国，因为在中国，少数民族反而可以享受更多优惠政策，比如考大学加分，不限制人口的出生，以及可以完整保留民族文化，成立自治辖区（如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西藏自治区）等。

李光耀曾对此作出对比，评价道：中国之所以这么做，是出于一种“大国自信”，这样在经济全球化的未来，国家也能走出更快的步伐。

客观来讲，马来西亚的国情本和中国是不同的，其作为资本主义国家，一直有自己的桎梏。

针对多民族发展的多元文化，马来西亚历代领袖一直秉持多元化治理。

华裔有政治委员会，从商制度建有华商会，在办学方面，可保留华人文化的汉语和中文简体字等，同时也建立华人教育总学会等。

从这个方面说，有这些根本的保障，华裔已足以在马来西亚独当一面。

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们回看马来西亚独立后的六十年中，华裔比较团结，在社会各界都能做到领先，为大马发展做出了较重要的贡献。

但是，已届98岁高龄的马哈迪为何要发起涉及分裂的言论呢？

按一般逻辑来说，可能是为赢得某种政治支持，或者暴露了其原本的种族主义者面目。

马哈迪就属于后面一种。

回溯过往时光，马哈迪的表现其实早有苗头，如今他只是想告诉公众一句话：我作就作了，你能奈我何。

政客的考量

马哈迪第一次上任总理是在1981年，作为大马掌握内阁实权的最高领袖，他的首相之路一开始颇有坎坷，但后来变得一帆风顺，这与他善于平衡各方势力有着重要的关系。

上任的最初十年，马哈迪主要执行的是保守政策，以背靠巫统（马来民族统一机构）的方式一党独大，精力则放在国民经济发展方面，因此，马哈迪有个伟大的称号——“现代化之父”。

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世界格局再次重组，许多原来不起眼的小国家初露峥嵘，马哈迪一看，自己关起门来只种一亩三分地、保证温饱那套显得很落后，于是为了让马来西亚跟上时代发展的步骤，就转为宣传民族发展主义。

倡导各民族大发展，有效减少内耗，精力一致对外。

于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马哈迪赢得非马来人的大力支持，这一点也有数据证明，比如1995年身处国阵的马华（马来西亚华人）公会之近90%的胜选率。

春风得意马蹄疾，马哈迪尝到了宣扬民族主义大开发的甜头，他的政治之路更顺畅了。

于是在1996年底，有别国媒体就马哈迪在1970年未当政时写下的《马来人的困境》采访他，问他为何有如此大的改变，马哈迪的理由是：

历史是向前进步的，我们早就接受马来西亚是多元民族主义国家这一事实，而且，以目前的发展看来，这才是真正有利于马来西亚全民发展的方针，未来我会逐步放弃（马来人）同化（其他民族）政策。

但是，看人不能光看他说什么，得看他做了什么。

不久后，马哈迪就推行了新教育政策《1956年拉萨报告书》，其同化意向比之前还要明显。

2018年，马哈迪第二次当选总理之位，此时的他在政见方面明显偏向于马来人利益，上任不久后，就忘记了之前的承诺，公开支持马来选民不说，也疏远了华裔和印度裔等种族的选民。

作为首相，这种倾向极易引发议论。

有人重提旧事：在2002年夏天，马哈迪在任期快到期的时候，还专门发表过一份“向华人学习的倡议”。

当时马哈迪大加赞扬华人的贡献为“马来人要永远感谢华人，学习他们的勤奋、聪敏和坚韧，正是华人的到来，才使大马不仅有城镇、工商业，而且大量基础设施都有了充足的资金资助”。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这时的马哈迪，其实已是一名完全的种族主义者。

接下来，他的这一特征又体现在2019年的“爪夷文事件”中。

“爪夷文事件”，马来文化意图逐步覆盖华文的事件，凸显的还是马来民族未停止对华裔文化同化的意愿，但是，这次事件按道理应属于是教育界的问题，可是最后由于首相马哈迪的一番言论，事件逐步扩大成为了政治争论：

由于大马华人学校董事联合会负责人董教总反对“爪夷文”课程的安排，认为小学课本已经有穿插，不应加入，破坏整体课本结构，马哈迪点名批评他是“和政府作对，涉嫌种族主义”。

这一批评很快在大马华裔中掀发了舆论。

但之后马哈迪的继续发言，进一步将事态扩大和严重化：

事件尚未平息，面对民众舆论，马哈迪又称“如果董教总要按他所讲的举办华团大会讨论和反对的话，那么恐怕马来人也会举办同样的大会对华团大会作回应”。

这一言论令大马各界炸开了锅，大部分大马公民认为马哈迪作为首相，不仅不能平息这样的争论事件，反而进一步在挑起大马各民族的种族矛盾。

到2019年后半年，随着希盟在选举中的失利，支持马哈迪的声势明显直线降低。

2020年，马哈迪任期结束，选择下野并交出权力。

但是，马哈迪此后并不曾停下，从2021年开始，他到处宣扬所谓的“马来人至上主义”，也使马来西亚华人群体一直不能放下一种顾虑：

马哈迪虽然已下台，但影响力犹在，他的种种动作，是否仍会对未来华裔在大马的地位造成不利影响？

各方的反应

就在2023年3月，马哈迪公开宣称自己起草了一份名为《马来人宣言》的讨论文件，力邀各界支持者在文件中签名。

这项宣言主要包含有十二项为马来人发声的条款，马哈迪当时称，将在活动会上公开宣读。

宣言发表后，引发了大马各界关注，华人社会则早有预感，因为就在马哈迪发表言论前，其刚刚加入一个知名的由极端种族主义者组成的党派——土权党。

为免欲盖弥彰之嫌，在发表准备活动会的时候，马哈迪特别表示他只是想要集合那些真正关心马来人利益的政党同志，集合开一个社区性质的小集会，但这本身就很欲盖弥彰。

而且，马哈迪的一些言论也涉嫌攻击了现任的首相。

比如《马来人宣言》中，马哈迪不仅提到：作为马来西亚土地本来所有者，马来人现在不仅没有主导大马经济，而且在政治上也遭受到一些排挤，几近边缘化，如今不管哪一方面都不太乐观。

而且顺便指责说：这是马来领袖们的疏忽，统治者可能无法保护他们，统治者忘记了马来最初是以宗教、民族和国家为斗争目标的。

马来首相第一在3月17日驳斥马哈迪说：

凡所有意图利用宗教和种族等煽动种族仇恨的，我们都不会姑息，面对这类挑衅行为，各政党请清楚自己的站位，以关注真正的民族利益为先。另外，政府绝不容许这样的风气继续滋长。

副首相则在7月初回应：

马哈迪主要是年纪太大了，闲着无聊，所以总说一些惊世骇俗的话引起大家的注意，请大家理解。

此时，除去伊斯兰党等部分明显带着政治目的、公开支持马哈迪“讨论行为”的党派，行动党陆兆福和华总会长吴添泉先后公开对马哈迪的一系列活动发表了指责。

陆兆福认为：如果是为了马来西亚的前景发展着想，作为前首相的马哈迪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拉一拉投资，让各国与马来西亚多多做生意，而不是没事找事，做分裂本国国民的事。

吴添泉则直指《马来人宣言》之根本问题：

马哈迪提出的12条例，基本很难成立。

拿其中主要的条款来看，首先大马不存在政治利益排挤现象，不仅现首相是马来人，主要部门大部分的官员也是马来人。

其次，马哈迪的一些言论已经涉及侮辱华人，比如说“非土著是外来者”，及“马来西亚的多元种族违反国家宪法”。

吴添泉又说：应该再次追究马哈迪的法律责任，其有祸乱国家的嫌疑。

要说的一点是，就在6月6日，首相发表严厉警告后不久，马哈迪遭到了大马警察的调查，调查理由有以下两点：

一是“言论涉嫌侮辱王室和当权者”；二是“调查《马来人宣言》的正当性”。

直到8月前，马哈迪仍偶有活动，但目前看来，其《马来人宣言》和1970年曾试图发表的《马来人的困境》终将一样：虽有人记得，但终将被冷藏。

尾声

作为马来西亚的少数民族，华裔在政治方面和印度裔一样，一直起到了监督与制衡的作用，马哈迪的言论对大马的长期发展明显是不利的，这是他最终要遭到冷遇的原因。

对于马来西亚来说，治国之策是以多民族多元化发展为目的，这也是马来西亚的建国特征，那么，在此基础上，有一点起码可以确信：

大马是所有人的大马，种族争论虽然不能避免，但立国之本是不会动摇的。

参考资料：

《李光耀观天下》，李光耀著作，2018

“‘马来人在政治上被边缘化’，马哈迪周日颁布马来宣言”，马来西亚《东方日报》华人号，20230316

“‘马来人宣言’集会宣布取消”，马来西亚《东方日报》华人号，20230319

祖莱达拜会马哈迪谈《马来人宣言》，马来西亚《东方日报》华人号，20230503

“‘华裔若以马来语为母语就没种族政治’？吴添泉:敦马破坏国民团结”，《港真RCEP》华人号，20230717